第53章 夜话
等炎骁倒下之后，阿泽和秦朔鱼贯而入。那一瞬间，段乔熙想，他们到底在门口待了多久，又听到了多少。转而又笑了笑，看着自己床头站着的两位脸色狰狞的家伙，脑子里当即浮现了“捉奸在床”四个字。
秦朔看着炎骁的病躯啧啧称叹，“他都五阶了，竟然还能伤成这样。真是奇了。”
说完将炎骁翻开，把底下的小人儿揪出来。
段乔熙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炎骁的样子。但刚看上一眼，便惊得说不出话来。炎骁全然变成了一个血人，也不知这一趟到底经历了什么。
“呀呀呀，肚子上被开了好大一个洞，”秦朔支着下巴端详，“蝎尾蛰的吧？他怕是中毒了哦。”
“请祭司来。”段乔熙脸色几变。
秦朔看了一眼段乔熙的脸色，吊儿郎当道：“担心什么，以他的自愈能力，一时半会死不了。”
“一时半会？”
段乔熙语气陡然变了，秦朔摸了下鼻尖，“我去请就是了，别动气嘛。”说完吐了下舌头，一溜烟跑了。
秦朔刚出了段乔熙的房门，门后边就战战兢兢凑进来半颗小脑袋瓜，跟段乔熙的眼神对上，又缩着脖子退回去。
段乔熙看了一眼阿泽，阿泽脑袋一偏，没好气道：“炎骁带回来的，你问他吧！”
怎么问，人都昏迷不醒了，难不成要让她一盆凉水把人泼醒，然后再好好逼问一番？
算了吧，除非人道主义精神被狗吃了。
段乔熙再次向门口看去，果不其然再次和那人的眼睛对上。亚麻色的发，亚麻色的眸，小脸尖尖，平平无奇，但是头发乱成一堆鸡窝，脸上又是泥点子又是细小的伤口，是个看起来凄凄惨惨的雌性。
叹了口气，认命般的走出去，蹲在那雌性不远处。段乔熙并不觉得这是炎骁的相好，她可不认为这个胆小如鼠，动辄就如惊弓之鸟的雌性能入得了炎骁的眼。若是这位雌性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性情大变，那便当她没想过这茬好了。
她是个在下棋时喜欢多想三步的人，必要时能多想五步。但对于没有答案的事，她更加信奉福尔摩斯的那句话：“猜测是破坏思维的坏习惯”。
虽然她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来历，但她不会去做无谓的猜测，那除了让自己焦虑和不安外，没有任何作用。
“能站起来吗？”段乔熙向前伸出一只手，像是对待街上商场里与大人走失的小女孩。
迷路的小女孩脸上一片脏污，头发也是泥乎乎的黏在一起，就一双干净的眼睛扑闪着。她在段乔熙蹲下的那一刻明显瑟缩一下，但依旧瞪着那双亮晶晶大眼睛。像是街边的流浪猫狗，在面对投喂的好心人时，不敢靠近，却又不会远离的样子。
段乔熙的掌心向着雌性举了一会，半晌无奈的笑了，“饿吗？”
说到这个字，雌性眼睛明显的一亮，段乔熙见状撑着膝盖站起来，“稍等我一下。”
段乔熙先进屋子看了一眼炎骁，见他梦中低语，又是皱眉又是流汗，多少有些心疼，遂拿毛巾给他擦了擦，这才转身去了厨房给那只小流浪狗拿些吃的。
自从段乔熙出门，阿泽就一直跟着，一脸不忿，把段乔熙逗得嘴角上扬，“怎么了？不开心呀？”
“没事。”阿泽哼声。
“哦。”同一个问题不问二遍，反正问了人家也不愿意说。
所幸厨房还剩了半锅吃剩的炖鸡块，勉强热了热，挑了半碗好肉给人端了回去。
还没见着饭，味道就窜进小狗鼻腔，远远盯着的手里的饭默不作声。段乔熙看了雌性一眼，将碗放在不远处，指指碗又指指雌性，自己转身进了屋子。
阿泽见那个雌性等段乔熙离开，立刻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，眼里鄙夷。
进了屋子实在忍不住，抱怨道：“来路不明的雌性罢了，指不定是什么人，”说着看了一眼昏迷的炎骁，“你何必对她这么好，就算你此时将她赶出去，豹子也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。......本来就是他自作主张把一个雌性带回家，都不问问我们的意愿。”
段乔熙看了一眼兔子，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两把，柔声说：“如果有一天我迷路在异国他乡，我希望找到我的人能与我真诚相待，而不是放任我继续无家可归，四处流浪。”
兔子没听出段乔熙话外音，甩开段乔熙的手，“你就是心眼好，谁都想接济，看谁都想可怜可怜。”
“——不过话虽如此，我也不会随便救济路上的不明人士啦，万一她是像我这样的坏蛋可怎么办呢？”段乔熙笑道。
阿泽对她的玩笑置若罔闻，丝毫没有笑一笑的意思，甚至觉得这个笑话冷极了，揶揄道：“你哪里是大坏蛋，你分明就是大好人。”
“听我把话说完嘛，”段乔熙笑意不减，“我善待这个雌性，是因为我相信炎骁啦。换做是你们，无论牵回家的是谁，对我来说都是客人。——阿泽，我关注的不是她是谁呀，我只关心她是被什么人带来的。”
兔子噎了噎，偏过脸，傲娇道：“就你会说。”
“不会说怎么哄阿泽开心呀？”段乔熙又把罪恶的爪子伸向阿泽的兔子耳朵，这一回那小家伙没躲。
虽然没拒绝，但脸色依旧不美丽，段乔熙坐在床边，而他站在段乔熙身边，刚好比她稍高一些。阿泽小声说，“那你愿意收留我，是因为我是川带来的？”
“不是，”段乔熙几乎在瞬间就给出了答案，她看着床上的炎骁，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，“我收下你，最初是因为你对我有用。白银川亦然。秦朔也是。只有这个坏家伙有些不同，”段乔熙轻轻扒开炎骁汗湿的发，说，“因为我怎么样也甩不掉他啦。”
她毫不避讳的向阿泽展示自己的内里，此时她依旧是那副百年不变的笑模样，但有什么东西真真切切的不同了。像是隐匿在人间的魔鬼突然露出了利齿，阿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，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她那句“我也不会随便救济路上的不明人士啦，万一她是像我这样的坏蛋可怎么办呢”——你这样的坏蛋？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。
但意外的，他很开心。他希望自己与段乔熙交情的开始，不是借着另一个人的面子。他希望就算是自己弱小如斯也能对一个人有用。
只是——
“我能有什么用，我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食草兽人，与他们相比，我......”
“一个人的价值可不是这么衡量的。我可不需要光有一身武力的傻瓜。阿泽，我们家里没有笨蛋，即使是秦朔那样跳脱的人，也有审慎而沉默的一面。我相信你也不是笨蛋，”段乔熙说，“你可以质疑我的选择，但无论如何请不要背叛我。我们会披荆斩棘，一路上不离不弃。我们有朝一日会坐在同一张圆桌上，分享庞大的财富和权柄，在此之前，你只需要等待，并且一直一直，对我有用。”
这场春末的对话结束在漫长的深夜里，直到多年以后阿泽才想明白，段乔熙这一番话的用意何在。
他感激今夜这场颇有些童话气质的对话，也感激当年肯定了自己价值的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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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朔看着炎骁的病躯啧啧称叹，“他都五阶了，竟然还能伤成这样。真是奇了。”
说完将炎骁翻开，把底下的小人儿揪出来。
段乔熙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炎骁的样子。但刚看上一眼，便惊得说不出话来。炎骁全然变成了一个血人，也不知这一趟到底经历了什么。
“呀呀呀，肚子上被开了好大一个洞，”秦朔支着下巴端详，“蝎尾蛰的吧？他怕是中毒了哦。”
“请祭司来。”段乔熙脸色几变。
秦朔看了一眼段乔熙的脸色，吊儿郎当道：“担心什么，以他的自愈能力，一时半会死不了。”
“一时半会？”
段乔熙语气陡然变了，秦朔摸了下鼻尖，“我去请就是了，别动气嘛。”说完吐了下舌头，一溜烟跑了。
秦朔刚出了段乔熙的房门，门后边就战战兢兢凑进来半颗小脑袋瓜，跟段乔熙的眼神对上，又缩着脖子退回去。
段乔熙看了一眼阿泽，阿泽脑袋一偏，没好气道：“炎骁带回来的，你问他吧！”
怎么问，人都昏迷不醒了，难不成要让她一盆凉水把人泼醒，然后再好好逼问一番？
算了吧，除非人道主义精神被狗吃了。
段乔熙再次向门口看去，果不其然再次和那人的眼睛对上。亚麻色的发，亚麻色的眸，小脸尖尖，平平无奇，但是头发乱成一堆鸡窝，脸上又是泥点子又是细小的伤口，是个看起来凄凄惨惨的雌性。
叹了口气，认命般的走出去，蹲在那雌性不远处。段乔熙并不觉得这是炎骁的相好，她可不认为这个胆小如鼠，动辄就如惊弓之鸟的雌性能入得了炎骁的眼。若是这位雌性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性情大变，那便当她没想过这茬好了。
她是个在下棋时喜欢多想三步的人，必要时能多想五步。但对于没有答案的事，她更加信奉福尔摩斯的那句话：“猜测是破坏思维的坏习惯”。
虽然她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来历，但她不会去做无谓的猜测，那除了让自己焦虑和不安外，没有任何作用。
“能站起来吗？”段乔熙向前伸出一只手，像是对待街上商场里与大人走失的小女孩。
迷路的小女孩脸上一片脏污，头发也是泥乎乎的黏在一起，就一双干净的眼睛扑闪着。她在段乔熙蹲下的那一刻明显瑟缩一下，但依旧瞪着那双亮晶晶大眼睛。像是街边的流浪猫狗，在面对投喂的好心人时，不敢靠近，却又不会远离的样子。
段乔熙的掌心向着雌性举了一会，半晌无奈的笑了，“饿吗？”
说到这个字，雌性眼睛明显的一亮，段乔熙见状撑着膝盖站起来，“稍等我一下。”
段乔熙先进屋子看了一眼炎骁，见他梦中低语，又是皱眉又是流汗，多少有些心疼，遂拿毛巾给他擦了擦，这才转身去了厨房给那只小流浪狗拿些吃的。
自从段乔熙出门，阿泽就一直跟着，一脸不忿，把段乔熙逗得嘴角上扬，“怎么了？不开心呀？”
“没事。”阿泽哼声。
“哦。”同一个问题不问二遍，反正问了人家也不愿意说。
所幸厨房还剩了半锅吃剩的炖鸡块，勉强热了热，挑了半碗好肉给人端了回去。
还没见着饭，味道就窜进小狗鼻腔，远远盯着的手里的饭默不作声。段乔熙看了雌性一眼，将碗放在不远处，指指碗又指指雌性，自己转身进了屋子。
阿泽见那个雌性等段乔熙离开，立刻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，眼里鄙夷。
进了屋子实在忍不住，抱怨道：“来路不明的雌性罢了，指不定是什么人，”说着看了一眼昏迷的炎骁，“你何必对她这么好，就算你此时将她赶出去，豹子也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。......本来就是他自作主张把一个雌性带回家，都不问问我们的意愿。”
段乔熙看了一眼兔子，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两把，柔声说：“如果有一天我迷路在异国他乡，我希望找到我的人能与我真诚相待，而不是放任我继续无家可归，四处流浪。”
兔子没听出段乔熙话外音，甩开段乔熙的手，“你就是心眼好，谁都想接济，看谁都想可怜可怜。”
“——不过话虽如此，我也不会随便救济路上的不明人士啦，万一她是像我这样的坏蛋可怎么办呢？”段乔熙笑道。
阿泽对她的玩笑置若罔闻，丝毫没有笑一笑的意思，甚至觉得这个笑话冷极了，揶揄道：“你哪里是大坏蛋，你分明就是大好人。”
“听我把话说完嘛，”段乔熙笑意不减，“我善待这个雌性，是因为我相信炎骁啦。换做是你们，无论牵回家的是谁，对我来说都是客人。——阿泽，我关注的不是她是谁呀，我只关心她是被什么人带来的。”
兔子噎了噎，偏过脸，傲娇道：“就你会说。”
“不会说怎么哄阿泽开心呀？”段乔熙又把罪恶的爪子伸向阿泽的兔子耳朵，这一回那小家伙没躲。
虽然没拒绝，但脸色依旧不美丽，段乔熙坐在床边，而他站在段乔熙身边，刚好比她稍高一些。阿泽小声说，“那你愿意收留我，是因为我是川带来的？”
“不是，”段乔熙几乎在瞬间就给出了答案，她看着床上的炎骁，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，“我收下你，最初是因为你对我有用。白银川亦然。秦朔也是。只有这个坏家伙有些不同，”段乔熙轻轻扒开炎骁汗湿的发，说，“因为我怎么样也甩不掉他啦。”
她毫不避讳的向阿泽展示自己的内里，此时她依旧是那副百年不变的笑模样，但有什么东西真真切切的不同了。像是隐匿在人间的魔鬼突然露出了利齿，阿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，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她那句“我也不会随便救济路上的不明人士啦，万一她是像我这样的坏蛋可怎么办呢”——你这样的坏蛋？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。
但意外的，他很开心。他希望自己与段乔熙交情的开始，不是借着另一个人的面子。他希望就算是自己弱小如斯也能对一个人有用。
只是——
“我能有什么用，我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食草兽人，与他们相比，我......”
“一个人的价值可不是这么衡量的。我可不需要光有一身武力的傻瓜。阿泽，我们家里没有笨蛋，即使是秦朔那样跳脱的人，也有审慎而沉默的一面。我相信你也不是笨蛋，”段乔熙说，“你可以质疑我的选择，但无论如何请不要背叛我。我们会披荆斩棘，一路上不离不弃。我们有朝一日会坐在同一张圆桌上，分享庞大的财富和权柄，在此之前，你只需要等待，并且一直一直，对我有用。”
这场春末的对话结束在漫长的深夜里，直到多年以后阿泽才想明白，段乔熙这一番话的用意何在。
他感激今夜这场颇有些童话气质的对话，也感激当年肯定了自己价值的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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